北方的冬天无比干冷,寒风刮过,像是有几只无形的手拉扯过脸皮,干得发紧,皮肤隐隐有皲裂的趋势。许漾不适地皱了皱脸,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正是隆冬,只有脚边的常青灌木还绿着,高大的乔木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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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无比干冷,寒风刮过,像是有几只无形的手拉扯过脸皮,干得发紧,皮肤隐隐有皲裂的趋势。
许漾不适地皱了皱脸,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正是隆冬,只有脚边的常青灌木还绿着,高大的乔木树叶凋零,只留下光秃干枯的枝桠,视野里没有遮拦,一眼便望见高远湛蓝的天际。
而脚下的路面是许漾从未见过的材质铺就,虽不如大殿的金砖那般光可鉴人,质感上乘,但眼前的路面坚实平整,宽阔的道路向前蜿蜒,甚至完整到不见一丝地缝!
许漾微微吸口凉气,睁大了眼。
塞外番邦的建筑工艺竟达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
开阔的视野,干冷的空气,宽广的路面,大气的景象叫人畅达爽朗。但陌生的环境和氛围却让许漾心怀惴惴,未知带来的不安让她处于紧绷的戒备状态,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她奉旨和亲,一路颠簸,身体和情志都几近崩塌,每日里如坠梦中,昏睡的时间倒比清醒的时间更多。
也不知怎么,浑浑噩噩就到了这里,连和亲的队伍也不见了。
眼前环境大气整洁,寻常地方不会这般气派,或许是到了番邦王的宫殿?和亲队伍在宫外不得入内?
许漾这般一想,心口又悬了悬,紧张的攥住手指,手心里冰冰凉凉,竟是沁出了一片冷汗。
“漾漾,你有没有在听?”
斜后方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背脊一凉,下意识扭过僵硬的脖子看了过去。
眼前出现的是个矮胖的男人,看模样年届不惑,衣着打扮十分古怪,尤其是没有蓄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可是大不孝之举。
许漾心中震骇,但也只是紧张地盯着他,并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她回宫前,太妃贤恭娘娘就提醒过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塞外习俗与中原大不相同,切勿大惊小怪,失了大国体面。
许漾不动神色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面容沧桑,皮肤粗糙发黑,眼中布满血丝,衣着怪异,布料她没见过,但能看出来都是旧衣物,身上也没有什么饰物,应该是个贫苦的人。
男人此时微拧着眉,语气有些不耐,“漾漾,你到底有没有听爸爸说话?”
爸爸?
她没听过这个称谓,大概是番邦王宫里教授规矩的宫人?
她规规矩矩点头,乖巧回答:“在听的。”
男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往前走。
“我知道你不高兴,所以不吭声儿。”
男人边走边说,大团大团的白色哈气从他嘴里跑出来,融入干冷的空气中,“但是漾漾,你得体谅爸爸,爸爸容易吗?不容易。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把你送出来,但你这次祸闯大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得跟你阿姨好好过日子,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得体谅我。”
许漾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努力在心里暗暗记住,慢慢理解。
回宫之前,贤恭娘娘就教导过她,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在番邦,都要多听多看少说,凡事谨言慎行。
不只是紧张还是什么,男人有些过于唠叨,不停说话,“你再想想,爸爸多不容易?如果不是你妈死活不肯要你了,我现在也不会这么为难。这几年,我累死累活带着你,已经比那个女人好多了……”
妈?
许漾怔了怔,这个词她知道,应该是说她的母亲。她母亲薨逝多年,这男人怎么忽然提起这事?
她有些茫然地看他,男人像是不满她迟迟没有回复,神情更严厉了些,声音略微生硬了点,“你能体谅吗?”
处在陌生环境面对完全陌生的人,许漾原本就紧张,现在更是有些忐忑,她抿了抿唇,稳住心神,乖巧道:“嗯,能的。”
男人点点头,神情缓和不少,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声刺耳的杂音划破长空,打断了他的话。
这声音尖锐刺耳,许漾吓了一跳,虽努力维持镇定,但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她循声望过去,见一个盒子似的黑乎乎的东西从眼前闪了过去。盒子底下有四个轮子,速度很快,她甚至没太看得清,不由扭过头追看。
一旁男人讥讽的冷哼声拉回了她的视线,许漾后之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面上微烫,有些羞愧。
男人斜眼睥着她,冷声讥讽:“你瞧瞧你,一辆好车而已,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上去了,有钱男人哄哄你,你……”
话不太好听,男人没再说。
他语气里的嫌弃和讥讽很明显,许漾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准确抓到了“车”这个字。
看来刚才那个盒子是番邦的“车”,虽然没有马拉着,但速度极快,而且异常平稳,只是看起来有些逼仄了,坐起来应该会憋闷的厉害。
许漾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跟中原可以说是完全不同,她也意识到自己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多,更应谨言慎行了。
爸爸带着她到了一所宅子前,这宅子也是异域风情,与中原的飞檐反宇,层楼叠榭完全不一样。
这宅子稍一打量,就能看出布局构造,院子也大喇喇露在外面。虽然不像中原的宅子那样曲径藏幽,但敞亮大气,多了些豪迈,也是漂亮的。
院子里有下人迎了出来,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衣服稍旧,但收拾的干净利落。她蓄了发,只是叫许漾惊奇的是,这妇人看面容年过半百,满头发丝却像少女一般,竟没有一丝白发。
爸爸唤了她一声“赵姐”。
许漾看了看了年岁,乖乖巧巧的冲她点头,软声唤道:“赵姨。”
赵姨笑眯了眼,“好孩子,快进来吧。”
看着赵姨和善的笑,许漾悬着的心稍安稳了一点点,默默松了一小口气。到了陌生地方,身边伺候的宫人是否好相处,是很重要的,以后她免不了需要照拂。
进了院子,许漾怕有差池,不敢再随意打量,乖巧地跟着赵姨身后。
爸爸与她走在一排,压低了声音小声叮嘱她:“人顾嚣比你大,一会儿见了人要有礼貌,别忘了跟哥哥打招呼……”
顾嚣?哥哥?
许漾不明白为什么要管番邦王叫哥哥,但入乡随俗,她便暗暗记了下来,乖乖点头,“知道了,爸爸放心吧。”
爸爸颔首,没再说话,看起来也有些紧张。
这个番邦王莫不是特别凶?
许漾偷偷猜疑着,也暗暗做好准备。
进了宅子大堂,照样是不同于中原的装饰风格,但恢弘大气,也是十分华丽富贵的。许漾也渐渐能适应,对各种没见过的饰品虽好奇,但也能泰然处之了。
“许先生,我们老爷子出门了,您稍等,我去叫少爷。”
赵姨交代了一句,许漾却倏的提起了注意力。
少爷?
在陌生的环境了,许漾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听见了熟悉的字眼,警觉了起来。她抬起眼,目光紧紧追着那道颤巍巍的身影,上了盘旋的楼梯,到了里端的房门前。
站在大厅里,抬眼可以看见二楼走廊的情形。
赵姨轻敲了敲门,“阿嚣?”
她等了片刻,没有回应。许漾一直紧盯上面的状况,几乎跟赵姨一样,怀着一种敲门等待的心情了。
过了片刻,赵姨又敲了敲门,这次声音大了点,“阿嚣,起了么?”
许漾忍不住吸一口气,她看看天光,应该近申时,居然还在睡?
看来是个纨绔少爷了。
“阿嚣,有客人来了。”赵姨的音量更大了一些。
这次她终于得到了回应,房门拉开了一条缝,一道闷闷的不满的男声也随即传来出来。
拖腔拖调,有些不正经。
“来就来呗,怎么着,还得我接客啊?”
接客?!
许漾倏然睁大了眼,这个词惊得她头皮都有些紧,不敢错眼地盯着那道门。
想到这栋富丽堂皇的二层宅子,跟以前在评书里听到的烟花地很相似。
也许烟花之地,就是这样?
她紧张地咽咽口水,怎么回事?她不是被送到番邦和亲么?现在到底在哪儿?
旁边有靡靡的乐声响起,许漾更为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她侧眼看向声音来源处,见爸爸紧拧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漾漾,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好……”许漾不知道什么是电话,但她不敢轻举妄动,紧绷着身子,乖乖站着,仍紧盯着二楼。
房间门被人从里大力拉开,一道身影懒洋洋踱了出来。
许漾一看清二楼的少年,顿时惊得差点喊出来,几乎要忘了贤恭娘娘的再三教诲。
她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赶紧垂下眼,连余光都不敢往那儿放了。
他居然没有穿衣服!只穿了件亵裤似的衣物,光裸着上半身,就这么大喇喇走了出来?
烟花之地的男子,这般……这般有伤风化?
下楼的脚步声响起,有些拖沓,听着都是懒洋洋的。
许漾一动不敢动,更不敢看他,僵硬的站在那里,头皮都在收紧。
视野里出现一双古怪的大鞋,像是麻质的又像棉质的,最古怪的是,那双鞋露着脚趾。
在中原,除了山野莽夫,男子是不会随意露出脚趾的。
许漾一阵脸烫,匆忙抬头,又看到了他光裸紧实的腹部……
再往上,她根本不敢往上了。她连男子都很少接触,更是从没见过这般放浪轻浮的,顿时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顾嚣大概还没睡够,看起来很困倦的模样,边打着哈欠,边溜溜达达往这边走。
许漾惊讶地看着他,脑袋上……顶着的那堆枯草。
她现在能接受番邦男子不蓄发了,但但但但但他不是黑发,是一头棕褐色的发!枯草一般,乱糟糟的。
是、是异族?
许漾还没想明白,顾嚣已经走到了跟前。在她两步外停下脚步,没骨头似的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原本就乱的头发,那头枯草更乱了,像被凶残的冬风刮过。
少年个子高,离得近了,压迫感很强,许漾本能的想要躲开点,偷偷往后挪了一步。
她的举动引起了顾嚣的注意,他抬起眼,眼里的朦胧困意淡了些,黑亮的眼缓缓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番。
刚才院子里几人说话,就将他吵醒了。没睡够,多少有点烦躁,顾嚣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磕了支烟出来咬住,又从盒子里拿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打着火,单手护着火苗,低头点烟。
许漾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将小棍咬在嘴里,见他手指把玩着一个小长方块,拇指一摁,咔嚓一声,方块上居然窜出了火苗!
她惊诧地看着,有些出了神,忍不住很轻的“啊”了一声。
顾嚣点着了烟,闻声侧头看她一眼,嗤笑了声,咬着烟含混道:“干什么?没见过刚起床,半裸着抽烟的大帅比?”
这小姑娘白白嫩嫩,长得天仙似的,就是胆小,从见到他开始,就一副惊惧的样子,一直瞪着双大眼惊讶的看他。
她估计也想藏着点情绪,但那双眼瞪得圆溜溜,藏得住个屁。
他这一出声,小姑娘就明显哆嗦了一下,赶紧垂下眼,假装没看他。
见着小姑娘弱唧唧的,顾嚣的恶劣性子倒是起来了。
他斜倚在墙上,将烟拿下来夹在指间,挑着眉看她,故意催促道:“不是让你跟哥哥打招呼?赶紧的啊。”
许漾本就紧张,现在被他一唬,又懵又怕,双手贴在腰间,微屈膝,乖巧地行了个万福礼。
“哥、哥哥,万安。”
正懒洋洋抽烟,捉弄小姑娘的顾嚣惊得烟都掉了:????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