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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是你的誓言(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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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是你的誓言(重生)

作者: 九辰时
分类: 其他
来源: 下书啦
更新: 2022年07月19日

2021年7月,长星市的盛夏像大部分南方城市一样,室外每天的最高气温已经将近40度,白天在外面转一圈像是进了桑拿房。苏晴雪下班已经快十点,这学期已经结束,学生们今天开始暑假,她留在办公室写完本学年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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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长星市的盛夏像大部分南方城市一样,室外每天的最高气温已经将近40度,白天在外面转一圈像是进了桑拿房。苏晴雪下班已经快十点,这学期已经结束,学生们今天开始暑假,她留在办公室写完本学年的教学总结。全部完成,她站起身抻了抻筋骨,收拾好桌子关灯锁门。她在长星一中教语文,虽然不是班主任,但是在重点班任课。离开学校,苏晴雪甩了甩黑亮顺直的长发,拎着手包站在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M酒吧。”苏晴雪弯腰坐进出租车后座,冲驾驶座的司机师傅礼貌点头。司机为她的美貌晃了一眼神,而后才应声好,踩油门往M酒吧去。后座,苏晴雪漂亮的脸蛋隐在阴影中,挺直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藏起她那双让人一眼难忘的眼睛,增添了极强的书卷气。她眉眼清冷狭长,透着淡淡的疏离,涂了口红的薄唇微微抿着,靠在窗户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长星的十点已经过了晚高峰,出租车速度很快,只一刻钟的时间就停在了M酒吧门口。“美女,到了!”司机的话唤回苏晴雪的神经,她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手机,扫码给司机付了钱,然后道谢下车。出租车扬长而去,苏晴雪低头看手机,手指动了动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她下班前问的那句——[晓晓,什么时候结束?我去M接你?]半小时过去,陆晓没有回复。苏晴雪把手机锁屏,告诉自己不用在意,也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暂时没回信息而已,她自己忙起来也经常看不到信息不能及时回复,她不停这样自我安慰。但自欺欺人不管用,苏晴雪就是心里不踏实,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些不好的预感从陆晓拒绝和她一起过六周年纪念日而来,让她连续好几天都心神不宁。苏晴雪和陆晓是一对恋人,在一起六年,今天是她们六周年纪念。上个星期苏晴雪问陆晓想怎么过,却被对方以约了朋友看演出为由推了。“晴雪,我们都在一起六年啦。其实一个纪念日而已,这一年不过也不会怎样的,我有个想看的演出刚好是那一天,跟朋友都约好了!”苏晴雪不停想起陆晓当时的神态和语气,心脏不上不下地坠着,难受的很。迈开脚步,高跟鞋一下下踩在石砖上,苏晴雪往M酒吧门口走,视线望着酒吧的大门。M酒吧是长星市最大最火热的酒吧,今天更是人满为患,据说是请了几支有名的乐队来演出。十点半,演出过半,有不少熬不了夜的客人从里面出来苏晴雪不在意这些,她逆行在散出的人群中,眉头凝着不安。灯红酒绿的微光下,她突然瞳孔微缩,脚步跟着钉在原地。她来这里要接的那个人,从光影深处走出,手臂自然亲密地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小鸟依人般偎在男人身上。苏晴雪的身体本能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她闪身躲到旁边的树下,借着黑夜和树荫隐藏自己的身影,让陆晓看不见她。不过陆晓现在也没心情看别处。她满心满眼都是挽着的男人。苏晴雪满目震惊地看着陆晓和那个男人停在酒吧门口的停车场,看到陆晓拉着那个男人的手晃了晃,看到陆晓脸上清晰的不舍和撒娇,看到那个男人揽在她腰上的手,看到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拥吻。苏晴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弯腰扶着树干不住干呕,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心理上的不适让她呕出了眼泪。一分钟之后止住了想吐的恶心,苏晴雪靠在树干上平复了下呼吸,她微微扭头看过去,陆晓正弯腰坐进那个男人的车里。迅速转头收回视线,苏晴雪强压下再次涌上来的恶心感。良久,她微微垂头,金框眼镜掩去她眼底真实的情绪。“靠!”低低地骂了句脏字,苏晴雪还靠在树上,结结实实被自己女朋友跟一个男人拥吻这一幕给恶心到了。迟来的心痛席卷至苏晴雪的胸口,她急促地呼吸着,试图压抑胸口的闷痛和难过,同时压抑的还有眼底的泪水。震惊、愤怒、难过、以及感情被背叛的耻辱感像滔天巨浪砸了下来,苏晴雪觉得在这个盛夏的夜晚,自己被浇了个透心凉,冷得彻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起了雾气。苏晴雪在树下站了许久,在被路人当成雕像围观之前给自己叫了辆专车。她一声不吭靠在车窗上,安静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在脑海里把这六年回顾了一遍。窗外的景色由陌生变熟悉,出租车载着她回到她和陆晓租的公寓。“滴滴滴滴。”输入密码开门,家里的灯亮着,鞋柜里摆着陆晓的鞋,她已经回来了。苏晴雪眼神微闪,拿出自己的拖鞋换好。“回来啦。”陆晓已经换好了居家服,坐在沙发上跟她打招呼,脸上的笑容与平时无异。苏晴雪看着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M酒吧前看到的那一幕全是幻觉。但她知道那不是,所以她再看见陆晓的脸,在心底纳闷她怎么这么能装?那她装了多久了?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多久了?陆晓半天没听到苏晴雪的动静,诧异回头,见她就站在自己身后,低头盯着自己看。“看什么呢?”陆晓问。苏晴雪垂眸看她,问:“给你发信息怎么没回?”原来因为这个闹脾气?陆晓不以为意,道:“在酒吧玩儿的时候没看见,后来就回家了。你呢?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不是都放假了吗?我到家都没看见你,去哪儿鬼混啦?从实招来!”苏晴雪看她淡定自然的语气,差点儿就要以为她是不是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了,否则怎么这么能演?她深吸一口气,淡声道:“下班之后,去了一趟M酒吧。”陆晓刷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再次转头看她,掩饰着眼底的情绪,问:“去那儿干吗?”苏晴雪:“接你。”陆晓牵了牵嘴角,扯了个笑出来:“真是,有什么好接的?还跟我错过了,大晚上白跑一趟。”苏晴雪又吸了口气,静静看她:“没错过。”陆晓嘴角的弧度僵住,“你什么意思?”苏晴雪没再跟她兜圈子,直接问:“他是谁?”陆晓眼底流露出一瞬真实的惊愕和慌乱,但时间不长,她僵着脖子坐在沙发上,眼眸垂下来,不去和苏晴雪对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降再降,让人怀疑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良久,陆晓放弃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回答道:“他叫张成。”张成。没听过的名字。“你们什么关系?”陆晓抿唇,试图挣扎:“朋友。”“朋友会接吻?还是异性。”苏晴雪的话宣判了结局。陆晓皱起眉,道:“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苏晴雪:“我想你亲口告诉我。”“嗯,就你看见的那样。”她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陆晓坐在那,垂眸不去看苏晴雪。苏晴雪始终居高临下,垂首看着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忽连一眼都不敢看她的恋人。苏晴雪握了握拳,压着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让自己语气尽量平静:“多久了?”陆晓眨了下眼:“没多久。”“没多久是多久?”陆晓舔了舔唇,放弃挣扎般叹息着说:“半年。”很好,盛夏夜的第二盆冷水,把苏晴雪再次浇了个透心凉。陆晓瞥眼看见苏晴雪紧握的双拳,和白皙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知道她是气急了,忙给自己找补了句:“认识半年……”“呵。”苏晴雪气笑了,她的指甲抠住自己的掌心,用掌心的疼痛麻痹心底的冰冷,“半年,我是该夸你会演,还是骂我自己傻逼?”陆晓抿紧唇,没说话。苏晴雪又问:“既然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跟我分手?”“我……”陆晓下意识回答,“我不想失去你。”苏晴雪又气笑了,她重复了一遍陆晓的话,“不想失去我……你把我当什么?备胎?还是什么?陆晓,我们是恋人,你背着我还跟别人交往,这叫出轨!”陆晓倏地抬起头:“我没!”“我亲眼看见的。”陆晓绷着脸,缓缓说:“我从来没和他在一起。”苏晴雪注视着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人,她深爱了六年的女朋友,如今近在咫尺,却觉得无比陌生。从来没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就能接吻,在她眼里还是高风亮节了吗?苏晴雪不理解。“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出轨?”陆晓张张嘴,没说话。苏晴雪觉得嗓子干得冒火,没等到回答,她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出轨?”陆晓呼吸快了几瞬,被苏晴雪一口一个出轨刺激到,她猛地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我们26了晴雪!”苏晴雪怔愣一瞬,迅速明白了陆晓的意思,而后便觉得彻骨寒冷,她分不清是空调温度太低,还是眼前这个人让人心冷。“我妈两年前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催我找男朋友结婚……”陆晓盯着她看,“晴雪,我玩儿不了几年了。”玩儿……?苏晴雪只觉得耳朵“嗡”了一声,眼前有几秒眩晕。“玩”这个字像是一把冰冷又锋利的刀子,狠狠割在苏晴雪的心上,也狠狠在她每一寸肌肤上凌迟。而她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这六年里,所有的美好全部都被一刀刀割开,碎了一地。“我的同事前两天发喜糖还问过我,什么时候结婚。晴雪,我们反正,也不能结婚。”“……”苏晴雪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她胸口起伏,藏在金框眼镜下的双眼微微泛红。“晴雪,张成存在了半年,你一直都没察觉。和他结婚可以应付我父母,也可以应付外人,而我们照常可以在一起,这样不好吗?”陆晓看着苏晴雪,缓缓说道。苏晴雪被这番理所当然的说辞惊到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陆晓的距离,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你……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苏晴雪嘴唇都在发抖,双拳紧握。她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浓,黑亮的眼眸慢慢黯淡下去。手指握紧又松开,在掌心留下不深不浅的指甲印。“晴雪,我觉得做人应该现实一点……”陆晓垂下了眸子。苏晴雪觉得可笑,她拼命忍住眼泪,让自己在陆晓面前保住尊严。“陆晓,分手吧。”她说出这句话,算是给六年的感情一个有头有尾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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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弦望,不忙走,一会儿还有庆功宴。”后台,顾弦望刚卸下大靠,正坐镜前掭头,师兄从门缝里露出张大白脸,轻声交代。小间外人影熙攘,这是刚下了戏。17/18两日连演两场《穆桂英挂帅》,连师兄也一 禁婆骨全文免费阅读_禁婆骨全文阅读免费试读 “弦望,不忙走,一会儿还有庆功宴。” 后台,顾弦望刚卸下大靠,正坐镜前掭头,师兄从门缝里露出张大白脸,轻声交代。 小间外人影熙攘,这是刚下了戏。 17/18两日连演两场《穆桂英挂帅》,连师兄也一并请来为她搭杨宗保,场场满堂彩,以顾弦望的资历,即便借了师父的光,也不免让人揣测,这是背后人有意捧她做角儿。 顾弦望妆眉未淡,英气着眼,神色间还带着女将军的余韵,“不了吧,我不擅长这个,去了也是冷场。” “起码敬一杯酒再走,”师兄了解她,一般情况从也不勉强,但今天特殊,“今晚小叶总也来,打过招呼了,就想见见你。” 知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子,师兄又补了句:“这回演出,他们公司没少出力。你也知道,小叶总的爷爷和师父是早年的交情。” 叔辈早年的交情,都是憋宝行当里浸润过的,说大些,那是过命的朋友,于情于理,作为徒弟的顾弦望没理由拒绝。 但今天真不行,“我十点半的飞机,回苏州,疗养院那里有些事。” “伯母怎么了?没事儿吧?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顾弦望摇头:“不用,只是今晚还得劳烦你代一杯酒。” 她母亲的事剧团的人都清楚,顾弦望没什么私人时间,日常在京苏两地奔波,老人家在疗养院昏迷多年,师父也是谅解的。 “行,我再帮你撑一场。”师兄正了正色,“有事儿要说,别自己闷着。” “谢谢师兄。” 有她这样一个拒人千里的亲师妹,其实挺难的,姚错在庆功宴上赔笑连饮三杯酒的时候,顾弦望搭乘的飞机,已经降落在虹桥机场。 连夜搭车抵达苏州近郊时,疗养院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赶上暴雨夜,顾弦望满身淋漓的敲响保安亭的玻璃窗。 “呀,小顾,你可回来了。”江叔夹着伞给她开了道小门。 这个近郊疗养院有年头了,早先住的都是干部家属,选址幽深僻静,出入都是熟脸,江家夫妻在这工作了半辈子,江嫂正是顾妈妈的护理员,到现在也整十个年头了。 “江嫂说我妈妈醒了,她还好吗?” 江叔瞧着她这一身狼狈,欲言又止,回头瞧了眼昏黑的小白楼,“醒是醒了,你、你要不还是自己上去看看吧。来,伞你拿着,你嫂子就在值班室。” 雨夜黑沉,顾弦望擎着把花伞,向三楼熄了灯的廊道望了一眼,爬山虎密匝的藤茎包裹着玻璃窗,风吹叶动,那一小片阴翳的罅隙中,隐约映着一条干瘦的影子,像件晾挂在竹竿上的长衣。 炸雷破云,一闪之下,却又不见了。 江嫂知道她要来,一直等到半夜,给添了杯热茶,才犹豫着开了口,先安慰:“其实人能醒就是好事了,小顾啊,有些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也是命呢。” 顾弦望没做什么表情,既不见久等如愿后的欣喜,也不见乍闻噩耗的诧怨。 只是平淡,平淡得像是在听旁人的事。 “先去看看吧。” 走到306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江嫂远远见着,忙解释:“呀,之前人还睡着呢。” 顾弦望的手握在门把上,顿了顿。 隔着漆绿的木门,她能感觉到某种呼吸的律动,一伸、一缩,紧绷的,有温度的,仿佛贴着人的皮肤。 像是有人,弓着身,探着头,审视的视线透过致密的木材,正在看她。 她常有这样的幻觉,以至于幼时总被吓得一惊一乍,旁人数次验证无果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她也因此被同学惯上‘神婆’的外号,起哄捉弄。 门缓缓推开,没什么阻力,屋里空调打得有些低,病床上的人将薄被裹得很严实,枕上散落的干枯长发大片夹白,人是背对她睡着的。 顾弦望第一眼看见的,是床头柜上摆放的一张黄符。 江嫂先一步把黄符折起来,放进抽屉里,有些不好意思:“平安符,西园寺请的呢,求健康平顺的。” 正想给顾弦望搬张椅子,一回头,床上的人竟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一声不响,歪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人,她脸颊消瘦,白如印纸,衬着一窗疏风骤雨,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江嫂吓得整个人一抖,差点叫出来。 “小囡,你回来啦?”顾妈妈嘻嘻嘻的笑起来,缩着肩赤足下地,偷摸摸地拉着江嫂的手,把她拉进窗帘里,整个罩起来,贴着她的背脊狠狠吸了两口气,“好香呀,小囡,你好香呀。快藏起来,别叫人家闻见了。” “今天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告诉妈妈,你别怕,只要遮好了就好,别让人瞧见,就好了。” 顾弦望的手指几不可见地颤了颤,一瞬间只想冲动地扑过去,告诉她: 小囡在这里,你睡了好久啊,小囡长大了,不会再被欺负了,小囡再也不用藏起来了。 江嫂好不容易从窗帘里钻出来,连哄带骗地把顾妈妈劝回了床。 顾妈妈孩子气地揪着她的衣角不让走,非得要听故事,江嫂提了几次顾弦望来了,可她充耳不闻,就像根本瞧不见这个人似的。 “不要紧,您讲吧,我在门外等您。”撂下这一句话,顾弦望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江嫂还是弄不懂,她和顾家母女俩打了多年交道,可说了解又算不上,譬如这顾小姐为了照顾自己妈妈多年来风雨无阻的两个城市奔波,换谁不得夸一句大孝女啊? 但每次见面她又觉得顾小姐很冷淡,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么热络,怎么说呢,她看人的眼神就像隔着一层似的,不在同一个世界,即便对自己妈妈也一样,就算是陪床她也不会亲手照顾,椅子总是离得远远的,好像看一眼就够了。 两人终于回了值班室,江嫂拿出几张检查单递给她:“这是早上拍的,我也不太懂,王医生说这是大脑萎缩的症状。” 等顾弦望翻到第二张,她又迟疑着说:“还有…今天还发现她肚子里也长了东西,看片子,可能不是太好。” 很委婉了,顾弦望看到最后一行,医生考虑的是恶性肿瘤,大面积转移。 江嫂怕她觉得是自己照顾得不好,忙解释道:“小顾啊,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到年纪的都是半年体检一次,你妈妈之前的单子你都是看过的,一直没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拍片突然就——” “我明白。”顾弦望收起检查单,神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么多年,您一直照顾得很尽心,是我的问题。” “这、这怎么能怪你呦。你已经很孝顺啦,我们疗养院的人都看在眼里,谁不心疼你呀。” 顾弦望勉强提了提唇,谢过人,约定第二天再来探望,便又冒雨回了疗养院旁租下的空屋。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这次回得急,换洗衣物也没有带,湿透的外衣裤晾晒在瓷砖上,木窗敞开两指的缝。 整夜辗转,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雨水一滴滴溅进来,雨下得好大,就像妈妈昏迷的那一天,房间里也如现在,始终缭绕着那股隐隐的香气。 许久,她翻身坐起来,点亮手机,在贴吧里打下几个字: 《有人听说过禁婆骨吗?》… 她又被魇住了。 还是那片熟悉的黑海,狂风卷席着雨幕中的巨浪,脚下的甲板被水汽浸饱了,踩踏时微微发软,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 顾弦望再次走向船舱深处,这是一艘巨硕的龙船,但很破旧了,布幔褪色,木棂空蛀,遍地蒙灰,没有人,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楼梯狭窄,舱室中昏黑无光,船体一直在晃,顾弦望循着那股冷香,一步步往深处走。 冷意弥漫着,她仿佛听到了某种悠远的颂唱声,她听不懂那种语言,但却莫名觉得熟悉,顾弦望环顾四周,狭长过道的两侧布满窄门。 叩叩叩。 从窄门里面传出了敲门声。 一时间,仿佛内外颠倒,顾弦望下意识推开门,里面是不足两平的木板间,正中停放着一口棺。 叩动声,是从棺里来。 她额间渗出些汗,仓皇地退出去,左右推动,打开了所有窄门,每一间暗室都像一个模样,每一口棺里都藏着叩问的人。 是人吗?引诱她来的冷香气从每一口棺的缝隙里溢出来。 顾弦望踉跄地走进末间,窄门猝不及防地合死,棺盖突兀地化成一片黑水,哗哗的流下地面,她踩着水,没有动。 木棺里的人直挺挺地坐起来,黑发披散着裹住惨白的皮,那人穿着她熟悉的病号服,僵硬地转过脖颈。 她的脖颈上好像还未转化完全,仍留有大片的黄斑,黄斑微微凸起,犹如亟待褪去的死皮,她的眉毛已经掉落了,黑瞳挤压着眼白,五官吊起不可思议的弧。 即便如此,顾弦望依旧认得,这是她的妈妈。 “你…回来…了。” 破洞般的喉咙里灌出沙沙的风声,顾妈妈无声地抖着肩膀笑起来,四肢如同蜘蛛般同时从木棺里探出,人竟然勾着天花板爬了起来。 顾弦望僵站着,眼看她如壁虎游墙般靠近,她好像变得很轻,爬到自己的背上时只是微微的沉,她的手又白、又长,腥冷,如海水,拂过她的耳垂,仿佛要刺进她的耳道里。 “顾姐姐?” 肩头被人轻拍,顾弦望浑身一抖,猛然惊醒。 叶蝉眨了眨眼,诧异地瞧着自己被身边人拍掉的手。 好么,她有这么招人厌吗?还没醒就拍她? 顾弦望混沌地睁开眼,车窗外山景飞驰,眼神回转,导游、车座、人、自己。 叶蝉握着手机,屏幕还亮着,群里好像一直在刷消息,她凑过头,轻声问:“你没事儿吧?从那个岜沙族寨子里出来就一直在睡,我看你表情好像挺难受的,就把你叫醒了。” 岜沙族寨子?她怔了怔,记忆逐步回流——她的帖子,邮寄到疗养院的古怪传单,私信里的照片,到这个贵州民俗主题旅行团。 对了,她已经出来三天了。 她下意识地盯着身边的人,叶蝉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不由咽了口唾沫,五指心虚地动了动,顾弦望顺向看过去,便瞥见了她的群聊消息。 【话篓子】:你们懂得个屁,天仙姐姐最美,谁让你们放鸽子不来的?我们团里全是美女,哭去吧。 【大冯】:美女有啥用?是谁被美女婉拒同住一个标间?是谁每晚上在老山林里失眠?是谁出头帮人吵架还遭人冷脸?哦,原来是我们亲爱的颜狗叶蝉小姐啊。 【话篓子】:嫉妒,纯粹是嫉妒。我出头是为了吵架吗?那是为了正义!哪有人因为别个拍了两张照片就要抢人手机的?合理吗?花臂大姐头也不能这么干啊。 【SCI必过】:你刚刚说的岜沙族的祖树刻图自己没拍照吗?我说你好歹也研二了,怎么一看美女就误正事儿,你丫不是找开题灵感去了? 【话篓子】:……学霸,我错了,我本来是想拍来着,这不是被仨美女打架吸引带跑偏了吗。 【话篓子】:我不说了啊,天仙姐姐醒了,886。 顾弦望:…… 天仙姐姐说的是她?岜沙族寨子,剃头寨,没错,今早导游额外加的景点,她们特意赶了个大早驱车两小时进山,就为了看一棵号称活了几千年的岜沙族祖树。 那个寨子很偏僻,车子进不去山道,导游似乎也没有去过,带着一团人绕了一个多小时山道,叶蝉还在树下险些拽动一根麻绳,那绳子另一头系着镰刀,开刃的。 好在岜沙族的接待赶来的及时,否则五六米高的树身,镰刀砸下来怕是要出人命的。 剃头寨。他这么介绍。 顾弦望刻意留心听了一耳朵,导游很多话没有翻译,沟通中那个意思似乎是说叶蝉靠的那棵树是界王树,也就是界碑的意思,照以前的旧习俗,绳结缘,刀留人,寨剃头。 虽然没有解释得很明白,但显然叶蝉是有点被吓着了。 岜沙族不同苗族还分生熟,他们人口稀少,几无汉化,更是唯一一支现在还允许配枪的少数民族。 有点可惜的是那棵传说中的祖树几十年前在一场雷雨夜被劈断了,树身朽折,只剩下两米多高的空木连根。 从四周如玛尼堆般的彩幡石围祭坛仍旧可以看出岜沙族对这棵祖树的虔诚。 导游似乎对树已经断了这件事感到非常失望,对那些摆放出不同样式的石堆、树身上系缠的锥形鸟笼,还有身后成片的香枫林,他几乎是敷衍地指了指,从岜沙族接待口中选了几句话随便翻译。 八个人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来,还要再花一个小时下山,结果就为了听这么几句不咸不淡的介绍。 若不是看到了那副树身内部隐秘的刻图,她一定会回去投诉的。 巧就巧在,那两个女人似乎也发现了这副图。 “喂,你拍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