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落西山、光亮微弱的暮色中,富丽堂皇的王府依旧明亮如白昼,即便是富贵人家都舍不得多用几次的电灯,在这里好似寻常物件一般,几米就设有一盏。大门外车流涌动,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篷船形汽油老爷车,无需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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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落西山、光亮微弱的暮色中,富丽堂皇的王府依旧明亮如白昼,即便是富贵人家都舍不得多用几次的电灯,在这里好似寻常物件一般,几米就设有一盏。
大门外车流涌动,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篷船形汽油老爷车,无需府邸中的仆人引导,那些受邀的宾客已轻车熟路地踩着红毯往里面前头走,遇到熟人还会并排谈笑几句,场面好不热闹。
直到几声不合时宜地马蹄声响起,这喧闹的场面陷入一瞬寂静,甚至有人不顾礼仪地往那边斜眼一瞥,只为瞧见那跟不上时代的落后马车。
那是以铸刀第一著称的江家座驾,放眼南梁三国蛮荒一地,无人不想拥有一把江家所锻出的长刀,更有甚者,将拥有江氏长刀夸作在战场上多拥有了条命,或是多了几份军功。
可见江氏长刀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而如今江氏的唯一继承人——江辞卿,自然也就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馍馍,方才还在拘着束着讲究礼仪的Alpha大老爷,如同闻到鱼腥味,脚步一转就想往那边凑。
“咦?”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那清雅竹马车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将帘角往上一扯,继而一位长相清逸的Alpha从车厢中踏出,发尾堪堪落在肩膀,下颚线清晰,五官轮廓稍显硬挺,幸好有清澈如黑曜石的眼眸将其柔和,眉眼间遮不住的少年气。
白衬黑领结,背带西装裤修饰笔挺腿型,身上的装饰品极少,只有左手小指上的蓝宝石尾戒和箍在手臂的爪形银臂环,看起来干净且青涩。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矜贵的小Alpha央着家中长辈,跑过来凑个热闹。
知情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瞧着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诧异。
要知道这江家是出了名的古板、守旧礼,前两任家主甚至公开抵制南梁工业发展,国内顶尖世家中,也唯有江家还在坚持老一套的传统,出行靠马车、衣物遵循旧礼、锻刀还是人工敲打。
江辞卿平日也是这幅做派,怎么今天就……
是小年轻比长辈更能接受新事物?
还是为了讨好组办这次舞会的三皇女殿下?
一直保持中立的江家终于忍不住站队了吗?
老狐狸们的心思千回百转,恰好错过凑到江辞卿面前刷眼缘的机会,只能含恨地瞧着她被仆从迎入其中。
前来迎接江辞卿的仆从是极得三殿下心意的心腹之一,一路不仅没有露出什么好奇神色,甚至还因知晓江辞卿不喜言辞的性格,在漫长的一截路中连话都没说几句。
直到走到书房门口,才俯首弯腰敲了敲房门,低声恭敬喊道:“殿下,江匠师来了。”
里头发出一声惊喜的回应,继而是急切的脚步。
——咿呀!
金纹木门被大力推开,一位身穿宽松休闲服、脚踩绒毛拖鞋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她大抵有二十五岁左右,金发及肩,发尾微卷内扣,五官精致且锐利,眉眼带着热切的笑意,竟是自己亲自走过来开门的。
狭长眼睛打量着江辞卿的打扮,脸上的笑意更浓,直接伸手打断江辞卿的行礼,继而一挥手赶走屋里屋外的仆从,拉着江辞卿往里头走。
“辞卿今儿怎么换上这身衣服了?”她边走边问,踩着柔软毛皮地毯,脚步有些飘忽。
显然,她也将江辞卿的举动当做投诚的信号。
别瞧着江家如今只剩下江辞卿一人,看似孤家寡人一个,实际背后站在南梁三国的所有锻刀师,如今稍有些名气的匠师都直接或间接受过江家指点,而普通的小铁匠更是将江家高奉为刀神……
还有那些拿着江家长刀,在蛮荒之地厮杀赚取军功的人,都记着江家的恩情呢!
总之若是她能得到江辞卿的支持,那位置便坐稳了一半。
思绪落到这,她嘴角笑意更甚,如今南梁国的形势严峻,皇帝老矣,而储君之位却一直未能定下,她虽对那位子虎视眈眈,但却因为女Alpha的身份而稍落下风。
毕竟南梁国的历任继承者皆为男性Alpha,她母族不显,靠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极为艰难。
江辞卿现在的投诚,对她而言,就是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将自己往天上卷。
——刺啦!
生在皇室、吃穿住行都有仆人照料的三皇女殿下,甚至亲自为这位将来的幕僚拉开书桌前的椅凳。
江辞卿没上前,先选择回答对方的问话:“孙姨让我穿的,”
这话说的直接又无赖,一下子让三殿下的心凉了半截,手指骤然捏住黑沉椅背。
江辞卿一副青涩莽撞、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坦然模样,像个钢铁直Alpha似的,无可奈何道:“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老是担忧我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说现在的Omega都喜欢这样的打扮,非要让我穿成这样参加舞会。”
“是、是吗……”
木椅上出现月牙掐印。
江辞卿一脸苦恼:“如今江家就剩我一个,照顾我长大的孙姨也就成了我唯一的家人,我怎么敢不听她的话。”
所有幻想都被打破。
梁安尘僵硬地挺直了腰板,怒气到了喉咙口又被咬着后槽牙咽下,努力装出无事的声音显得有些扭曲:“坐吧,江匠师。”
江辞卿很坦然地坐到那个椅子上。
梁安尘松开手,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眼眸阴沉一片,只到听见孙姨两字才转了转眼珠子,继而走向书桌主位。
坐下再抬眼,梁安尘表面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身处皇宫、与兄弟争斗多年,她忍气功夫自然绝佳,方才只是从狂喜落到冰窖里去,一瞬间难以自持。
刻意摆出的亲近又覆在眉眼间,语气热络又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江匠师确实也到了找伴侣的年纪了。”
江辞卿还是那样,嫌弃又觉得麻烦地摆了摆手,满口拒绝:“不必不必,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眉头拧作一团,本就被衣物衬得稚气的面容越发青涩,宛如一个懵懂、不懂情/事的稚嫩Alpha。
梁安尘闻言大笑,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辞卿害羞什么?等会在宴会上,你要是看着那家Omega……”
她没将话说完,只是揶揄地挑了挑眉梢,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不不,我真没那方面的考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锻刀房多敲两锤子,”江辞卿涨红了脸,恨不得把头埋到地毯里去。
梁安尘又是一笑,没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只当对方羞于谈论这些,两人又随意闲谈几句,继而话音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类似于7字形的铁疙瘩,许是在铸造时就敲定了主人,这物件不似平常的粗糙随意,金丝融成的蔷薇点缀在手柄的位置,看起来精致且华丽。
江辞卿一怔。
桌面上的月白纱笼依旧亮着柔和的光,未合上书本被风翻起一页,发出哗啦响声。
“辞卿觉得此物如何?”梁安尘脸上笑意不减,好似真拿了件好玩的物件与朋友分享。
江辞卿反倒不知趣,面色一沉,如青竹挺立的脊背往一靠,紧紧贴住柔软椅背,眼眸中露出几分嫌恶,语气不善反问道:“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物件的研发已有些年头,有人夸赞也有人抵触,支持的人说它的未来不可限量,反对的人就说这玩意连魔兽的皮甲都打不穿,只能给手无束鸡之力的懦夫当玩具耍耍。
而江家自然也是反对派中的一员,且尤为抵触。
眼下梁安尘把这东西拿出来,就是在当着江辞卿的面打江家的脸!
江辞卿压着怒气,黑沉眼眸盯着对面。
气氛骤然冷凝下来。
一心想拉拢江辞卿的梁安尘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为之前的事而不满,故意拿出来试探。
说到底还是被人追捧惯了,哪容许自己被别人戏耍一番,同时她也想瞧瞧,江辞卿在这方面能接受多少,皇家无情,既想讨好你,又忌惮着提防着你。
江家还是守旧些才好。
见江辞卿怒气冲冲,梁安尘才连忙开口补救,慌张解释道:“辞卿莫要生气,孤只是看见你能换上这身衣服,以为你也能接受这些物件。”
她表情柔和,好似一位贴心、关切朋友的姐姐:“这物件虽不能对付魔兽,但胜在小巧灵活,最适合用来来防身。”
房间内紧绷的气氛一松,江辞卿紧紧盯着她,好半天才硬邦邦地接道:“要不是孙姨念叨了半天,我才不会穿这衣服呢……”
继而眼皮一抬,不加掩饰地嫌弃:“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以后还是不要把这东西拿到辞卿面前,千锤百炼出来的好铁,还是丢到火炉中锻成长刀得好,”
江辞卿停顿一瞬,继而又鄙弃道:“拿来打造这东西,着实有些浪费了。”
还没等梁安尘再开口,她立马起身站起,直接道:“孙姨今天提了好几次,让我多在舞会上转转,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等三殿下先过去了。”
“好……”
——嘭!
书房门被仆从小心翼翼地关上,灯光柔和的书房显得有些阴暗,方才还笑意满满的人瞬间沉了脸,手指捏着那精致且危险的物件,如玻璃海的蓝瞳半眯,危险如一只被激怒的豹,即将伸出利爪。
外头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方才领着江辞卿进来的中年男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继而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
梁安尘对面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起码他这个心腹还不够格,头脑清醒的人恭敬低身喊道:“殿下。”
梁安尘并未理会他,指节压住把柄上的金丝花瓣,几乎将这块铁板捏变形。
那心腹跟了她那么多,自然清楚对方的秉性,一时不敢再说话,一直低着头望着地面,直到……
梁安尘吐出一口浊气,将那物件直接往地上一丢,语气淡淡道:“孤以后不想再见到这东西。”
意思就是让他处理了。
外头出价万金还购买不到的东西,就这样随意被丢弃。
心腹不敢反驳,立马回了句遵命,又道:“殿下,这江辞卿也太过……”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面人的犀利眼神打断,他顿时头一低,立马认错道:“是属下多嘴了。”
梁安尘面色稍缓,朝对面摆了摆手,叮嘱:“这话以后不许再说。”
“是,”
窗外残月稀薄,化作浓墨的远山只剩下几抹轮廓,重金聘请的乐手奏起乐章,轻柔欢快的乐曲绕过花园飘入书房内。
梁安尘背靠着华丽椅背,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江家?”
独自思索片刻,再垂眼,那些杂乱情绪皆被掩盖在面具之下,语气淡淡道:“该去舞会那边转转了。”
心腹不消提点,立马回道:“小人这就去安排。”
梁安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准备正式一点的衣服。”
今日的宴会不简单,是专门为前几日投诚南梁的蛮荒之地女王准备,梁安尘想要拉拢这人,自然要多些下功夫。
“小的明白,已经安排妥当了。”
闻言,梁安尘放心地点了点头,后靠椅背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