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我打出去!”玄空四肢有知觉之后,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接着他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用二指粗棍子凶狠的推搡了好几把。脚下一个踉跄,玄空跌坐到地上。管家看着眼前蓝色僧袍的人,厌恶的唾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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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给我打出去!”
玄空四肢有知觉之后,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接着他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用二指粗棍子凶狠的推搡了好几把。脚下一个踉跄,玄空跌坐到地上。
管家看着眼前蓝色僧袍的人,厌恶的唾弃了一声:“呸,招摇撞骗的臭和尚。”
“快关门!”
一声令下之后,面前朱漆色的大门“嘭”的一声合上。其声之大,让不远处摆摊的小贩都不敢再吆喝。街道安静了一瞬,接着才复又人声鼎沸。
玄空将四周看向他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物,他站起身,拖着自己剧烈疼痛的左腿,把自己额间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拭去,然后挑了一块儿比较干净的空地缓缓坐下。
玄空脑海里到现在还是有些怔然。
他不是,死了么?
一场官场后宫的争斗让他八岁那年代替当时的皇四子出了家,或许是为了营造一个亲厚的帝王形象,在皇四子登基之后即刻就封了他当国师。那年他才十八,不至世间弱冠,为了匹配的上这个称呼,也为了天下黎民对于沾染了神明气息的国师之位的殷切期盼,他就只好没日没夜的学习各类知识,上至琴棋书画,下至占卜星象,甚至帝王之术也请教过一番。反正,他一个和尚,无欲无求的,也动摇不了大陈江山。
如此晃晃又是十载,极度的劳累导致身体严重亏损,他在二十八岁那年就英年早逝了。原因不过是一场伤寒而已,想想倒也觉得可笑。
玄空到死的时候,他才隐约参破了何为佛,何为道。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佛法高深的模样,比之那些几十上百岁的老僧还要通晓经文,到头来,竟也不过是一叶障目,终究自己害了自己。
人果然要死过一次才能有所明悟,玄空心中微叹。
他还记得,他昏迷的时候,供奉在寺庙中的佛像突然发出了一道金光投入了他的身体中。现在他这个模样,恐怕就是因为那金光之故。除却金光,他还隐隐听到了一道佛音。
“念汝多年修行不易,今重开空间壁障。待七世之后,若得功德圆满,便会有罗汉接引汝去西方极乐界。”
佛音飘渺,却饱含无穷无尽的禅意,森罗万象,海纳万流。
只一瞬,玄空心思澄明起来,半点杂念也无。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双手合十,下意识念了佛号之后,接着是应了一句“弟子谨记”的。
如此,他现在流落于此处也有了解释。佛有大三千界,三千小世界,想来他现在只是身处其中一界而已。
就在玄空正准备考虑些别的时候,他的左腿疼的更加厉害,这让他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咬着牙,玄空一寸寸摸索过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左腿,自上而下,半点都没有遗漏。很快,他就找到了痛源。
真不知道前身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居然让人把他的小腿给打断了。恰巧在这个时候,玄空还感觉到了腹中空空的滋味,比他上辈子被罚抄经不给两食的时候还要难捱。
想来不只是棍棒相加,恐怕还有几日不曾给饭食了。
他上辈子八岁之前是宰相的嫡次子,八岁之后十八岁之前是明昭寺高僧的亲传弟子,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是大陈国师。人生匆匆二十八载,他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玄空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事已至此可以说是已经很凄惨了,然而等玄空摸上自己脑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愣了一下。
没有戒疤,这个身体可能还是个假和尚……
对此,玄空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将自己的腿稍作处理,接着就站起了身,像刚刚一样表情严肃的拖着自己的左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下,等下对面府邸再出来人的时候,看到他会不会再把他打一顿。
青石街道上,来往买卖的商贩行人见到玄空,要么是离他很远,对待他像是什么瘟疫一样。要么就是幸灾乐祸,对他指指点点的。玄空看到有几个顽童好奇的跟着他,学着他走路,接着被自己的父母一拽,当街就训斥了起来。
“你离那个人远一点,他得罪了杜府,肯定活不了几天了,别给老子沾一身晦气回来!”
玄空听到了这句话,但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走到一家包子铺,双手合十,神情认真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可否……”
舍一个包子给他。
这边玄空话音还没落,那边小贩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滚滚,滚一边去!”
玄空无奈,只好艰难的挪着自己的腿,然后往第二家做烙饼的铺子去了。
烙饼铺的伙计原本是打算装作没看到的,但他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着从包着厚厚棉布的框子里捞了一把,把一张汁香四溢的饼拿了出来。
“我这儿啊,没有素饼,只有肉饼,还望大师不要嫌弃才好。”伙计笑着举起饼。
那个包子铺的小贩见状,顿时后悔的拍了自己的腿一把。早知道他刚刚也这么干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杜府的打赏呢!
玄空本来是想接过这个饼的,他如今已经不再执着于佛家戒食荤腥的条例,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而他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只是玄空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戏谑的视线,仿佛他是一只供人取乐的玩物一般,于是他就熄下了心思。
表情淡淡的抬眼往街道两旁木楼的二层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有人,对此玄空只是顿了顿,接着收回了视线,继续前行。
……
酒楼二楼。
张廖看着着自己迅速把自己的视线收回来的好友,把弄着手中的酒杯,玩笑起来:“怎么,被发现了?”
杜清远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然后淡淡道:“只是恰好看过来而已。”
那个假和尚,本来就是刘氏那个女人养来打算暗中行苟且之事的姘/头而已,长了一副好皮囊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杜清远很快就将刚刚那双令人惊艳的眼睛给忘却。
原本他是想让人用肉饼诱出他假和尚的身份,没想到这人还有几分脑子,倒没有上当。不过也无所谓,他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让人追上去,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爷看着碍眼。”杜清远冲一旁侍立的小厮挥手。
“小的知道了。”小厮赶紧领命出去,半句不敢多言。
张廖看着哪怕是跟随张清远多年的仆从,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的,皱了皱眉,口中劝解道:“你这么治下可不行。”
早晚有人会因为每日的压迫而做出背主之事的。
杜清远听出了他的意思,接着一声冷哼,“怕什么。”
很快杜家都要是他的了,满府上下,谁人敢再有异言?
张廖知道杜清远一向固执惯了,什么人都劝不动他。又看这么多年他手下确实也没人找不自在,也就不再多说。
想了想,张廖话锋陡转,语气也变得凝重:“你那边是不是快了?”
“差不多。”杜清远嗯了一声,语气慵懒。
“你爹他,委实太荒唐……”想到杜老爷做下的那些腌臢事,宠妾灭妻还是小的,纵容妾室谋害嫡子,这就有些过了,但……“你不会打算下狠手吧?”
弑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到时候再说。”杜清远模棱两可道。
张廖盯着杜清远看了许久,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随即张廖就放弃了。
真不知道杜清远身上的戾气为什么那么大,不是说商人家出来都信奉和气生财吗,他怎么就是个例外?简直白瞎了“清远”这两个字。
杜清远无视张廖惋惜的目光,饮了一口茶水,只觉得没甚滋味。于是他搁下杯子,然后冷淡的说:“我先走了。”
不等张廖留人,杜清远已经出了雅间。
看着杜清远的背影,张廖这才想起了一件事——“半月之后恒山猎场狩猎,你记得去啊!”
能不能赢那些王八羔子就看杜清远的了,张廖可不敢不提醒他。
远远的,看到杜清远点头,张廖这才把心放肚子里。
就这会儿功夫,张廖发现那个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个干净,他也觉得没意思,转头让小厮付钱回家了。
——
玄空只走了三家铺子,见没有一个人愿意让他化缘的,他就没有再继续这种徒劳无功的作为。
待勉力走到一家药铺之后,玄空想了想,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在柜内算账的掌柜本抬头看到他,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撵人。然而下一瞬,他就被打断了。
“掌柜的,可否帮我抓副药,我用这个来抵。”玄空手中静静的躺着两个翡翠珠子,上刻有经文。
这还是他忽然感觉胸口有东西,接着从僧袍里翻出来的串珠中的两枚。
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一个假和尚,不然这东西本来该一直搁在手中的。也幸好他是个假和尚,不然他今日是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见掌柜收下那两颗珠子,玄空只觉得眼前顿时完全黑了下来,接着就是人事不省。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易。
掌柜既然收了东西,看他昏了过去,赶忙就招了坐诊的大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