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大陆,楚国,玄州,郦县,桑家村。靠近村尾的一方小院门口,一辆马车旁,一对夫妻牵着个女娃正与村里人道别。这家女娃自小便痰蒙心神,木木愣愣,看了多少郎中也只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症状,道是只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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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大陆,楚国,玄州,郦县,桑家村。
靠近村尾的一方小院门口,一辆马车旁,一对夫妻牵着个女娃正与村里人道别。
这家女娃自小便痰蒙心神,木木愣愣,看了多少郎中也只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症状,道是只需好好将养着,说不准哪一天便灵秀起来了。
可这当爹娘的总不甘心,听闻有个素有半仙之称的方神医云游至郦县,遂变卖家产,预备阖家搬去郦县求医。
桑希为听着这辈子的爹娘与村里人告别,心中无奈,恨不得当场吼一句:她没病,她真的没病!
那痰蒙心神听上去高大上,说难听点便是痴呆。可她上辈子不说有多聪明,但也顺顺利利上了大学,之后更混成了个九九六的社畜。
由此证明,她的智商绝对没问题!
可这辈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她在心里有多想说机灵话,以证明自己并非痴呆,但她大部分时候却只会呆呆地瞅着人不说话,抑或者只能慢吞吞地蹦出几个字来。
说话尚且如此,她行事就更好不到哪去了。
桑希为这辈子的阿娘针凿出众,每月总能做些手帕香囊补贴家用,也常常试图教习她针凿。
可每每阿娘教习她针凿时,她明明看准了地方下针,但手里的针却总是戳到其他地方去。
这七年下来,桑希为只觉自己的灵魂和壳子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人,指令和行为总是出差错。
饶是对这个世界的郎中已经绝望了,但见着自家爹娘变卖家产只为求医的郑重架势,桑希为也不由得对这次郦县之行生出些期望来。
万一这神医真的有法子呢?毕竟人家敢号称半仙。
她可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那些高科技手段,但神仙妖怪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爹靠走山吃饭,常往那深山老林里蹿,每每回来,便与她说些这趟又祭拜了哪家神怪,又驱走了甚么妖邪等事。
桑希为听着那些神仙妖怪的故事,虽暗地里嗤之以鼻,明白这九成九的可能是她阿爹在唬她玩,但也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是真的。
因为,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她娘就在家里供奉了一溜神仙法相,日日盼着哪路神仙路过时,抬手赐她一丝仙缘,让她摆脱痴呆之相。
这却是有前科的。
郦县不大,但这数百年间也确实出了几桩为人津津乐道的传言,无一不是仙人下凡,点化庸碌,最后带着那被点化之人求仙问道去了。
桑希为乍一听,只觉又是些江湖骗子为了拐人刻意散布的谣言,但得知那被点化之人的家族还真有至此繁盛下去的之后,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总而言之,她这病已从看寻常郎中转变到看玄学上去了!
她有理由相信,那神医的“半仙”外号里那个“仙”字,才是如今她爹娘带她去郦县求医的主要原因。
一时间,什么烧符念咒,灌符水,吃符灰,跳大神等法子全然涌进了桑希为的脑海,让她生无可恋。
桑希为第无数次心下哀怨,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大半夜去爬泰山看流星雨。
她上辈子自小到大都未曾被什么困扰,只除了偶尔会梦到一场绚烂至极的流星雨。
先是如画卷般展开的绚烂星空,随后天星尽摇,像破碎的水面倒映的月光。晃眼间,挂在天上的无数星子便拖着长长的焰尾划过天际……
桑希为难得对这件事起了探究的心思,对那梦境中每每划破天际之后却无下文的流星雨也心生向往。
因此,她听闻近日会有一场天琴座流星雨时,便生出了去泰山顶上看流星雨的心思。
可万万没想到,漫天星落如雨她看到了,可为什么会有一颗流星直直冲她而来?!
当时周围的人群并未惊慌,以至于让桑希为觉得眼前不断放大的光点只是自己的错觉,却不曾想到那光点在她眼前不断放大,最终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再然后,便是浑身像被磨盘碾碎一般的剧痛,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个人在她耳畔说了什么话。她什么都听不清,只下意识含糊地点头,之后就成了这辈子的桑希为。
思量间,桑希为就被她这辈子的阿娘给抱进了马车。
正当他们要走时,村里的信客却拦住了马车,道是有一封从柖村寄来的书信要给她爹。
也不知这信上写了什么,让他爹眉心皱成了个“川”字。桑希为心下好奇,下一秒就被她爹亲口解了惑。
桑冷智道:“玥娘,我那姓赵的故旧托我将他家小娃也捎带去郦县,我们此行先绕道柖村。”
此话一出,桑希为这辈子的阿娘就不乐意了,脸色一拉,十分不情愿道:“当家的,惜姐儿求医是头等大事!那姓赵的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你?”
桑希为心知,自家阿娘将自己看得如珠如宝。在这求医的要紧关头,多耽搁一天,前面便不知得多排上多少号人,自家阿娘是万万不愿意绕道捎带其他人的。
“我欠那姓赵的一条命。”她阿爹坚持道。
在阿娘还想反驳时,阿爹更拿出那封书信在她眼前掸了掸,忧心忡忡道:“更何况他这次或许真有难处。”
“那姓赵的是个泥腿子,写得一手空格狗爬字,却最喜附庸风雅。以往他与我书信,非得找读书人代笔,又用上好的笺纸做底才作罢。”
“可他寄给我的这封信却并非如此。信纸是最差的宣纸,给惜姐儿糊风筝都嫌烂,这字更是他亲手写的,歪歪扭扭垒在一起,看得我眼睛疼。一个向来喜好附庸风雅之人却突然转了性子,怎么看都有问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妇人知晓男人心思已定,遂只往马车内一钻,再不言语。
桑希为被自家阿娘搂着险些闭过气去,心知自家阿娘心思不爽利,也没反抗,只就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节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原本他们这一行径直去郦县只需五日,可决定绕道柖村之后,便须得先往东穿山而过,随后再往北而行,少说也得多耗费三四日时光。
桑冷智知晓自家婆娘在忧心什么,一路上只紧着赶路,除却必要的休息之外并不停歇。
***
七月七日夜,崦嵫山中。
山道上一片漆黑,浅淡的月色被密林遮去大半。万籁俱静,只有嘚嘚的马蹄声伴着车辙碾过枯枝碎石的声音响起。
马车所过之处,惊起一片沉眠的鸮鸟。鸟兽飞掠间,带得黑黢黢的密林树木摇晃,藤蔓四散,树影斑驳舞动,好似无数干瘦蜷曲的手指活过来一般。
桑希为心大,早已在阿娘怀中睡得天昏地暗。可妇人却因着这漆黑的夜晚心惊胆战,即便点了手烛也隐隐有些害怕。
颠簸间,那手烛更不慎掉落在地,顷刻便熄灭了。没了那点暖黄的烛火,妇人强撑着的胆气顿时散了。
“当家的,我有些害怕。这黑灯瞎火的……”
“噤声。”桑冷智低声喝止道,“切勿惊扰山神!”
妇人的声音消了下去,可那始终摸索不到的手烛却令她的胆气一降再降,最终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道:“当家的,我找不到手烛了,你停下帮我仔细找找,我们重新点了手烛再走吧?”
“不可。”桑冷智摇头道,“崦嵫山自有山规,车马不可随意经停。待我们遇到山神庙之后,再停车修整。”
“这……这还得赶多久?”妇人极不情愿地低声抱怨道,“大晚上的赶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黑灯瞎火……我实在心慌……”
桑冷智本想呵斥几句,但思及妇人从未在夜间行过路,声音遂和缓下来:“玥娘,你切勿再言,走山须得守山规,有甚事都待我们行到山神庙后再说。”
妇人知晓轻重,唇齿嗫嚅间再未出声。
待到月色偏斜,夜色更浓,隐没在黑暗中的密林却漏出一角飞檐。
闯过愈发浓重的黑暗后,山神庙,到了!
门口的石狮被荒草掩没,庙宇倾颓,墙垣坍塌,高大威武的山神像被半埋在碎砖烂瓦间……无论怎么看,这山神庙都一副破败之相。
简单地收拾过后,这一家三口便围坐在山神庙内。直到这时,妇人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身子往点燃的手烛前靠了靠,似是想用这一豆烛火驱散心底弥生的恐惧。
桑希为中途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自家阿爹阿娘神情严肃,遂装着被阿娘哄睡,实则耳朵悄然竖起,听着他们的谈话。
“当家的,为何你脸色这么难看?”
“我觉得……有些不对……”桑冷智沉吟半晌,偏头扫了一眼阴影中伫立的残破的山神像,略微忧心道,“我那故旧许是出事了。”
“干我们走山这一行当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改换地貌本为常事。可野兽袭扰事小,惊扰山神事大,因而我们这一行当祭拜山神已成规矩。若那姓赵的没遇到麻烦,又怎会任由这方山神庙破败至此?”
“这……”妇人哑口无言,期期艾艾半晌,只犹疑道,“许是你那故旧转了行当?连着这规矩也一并丢了?”
说着妇人又悄声询问道:“当家的,若那人真出了事怎么办?”
桑冷智与妇人多年夫妻,瞬间便反应过来妇人的意思,脸色这下便有些发沉,肃声道:“能帮则帮。我本就欠那姓赵的一条命,莫说是帮他将孩子捎带到郦县,便是他当场托孤我也得接着。”
语毕,桑冷智见妇人神色愈发不好看,又缓和语调道:“玥娘,莫想这么多,那姓赵的情况如何,我们明日便知。”
“我知晓你忧心惜姐儿,可惜姐儿痰蒙心神是自小带来的病症,缓上几日去郦县无甚大碍。那神医每至一处便要经停数月,他云游至郦县断没有停几日便走的道理。”
妇人轻哼一声,强按下不忿的神色,嘟哝道:“最好是这样。只要耽搁的这几日不碍着我的惜姐儿……”
沉默片刻后,一阵冷风吹来,将妇人酝酿的些微睡意吹走,凉意侵入皮肉,她心中被强压下去的那点子莫名的忧心又翻了上来。
妇人小声抱怨道:“我们若直接去郦县还好,不必穿山而过,道路也宽敞。可如今却要在这荒山野岭中绕行,虽说这条路上也有行人往来,但还是太偏僻了些……而且偏偏还要在夜里赶路……”
“救急要紧。”桑冷智微微摇头,“若那姓赵的真出了事,我们早一日赶到便早一日搭把手。”
“那姓赵的虽然不靠谱,可他对自家小娃却十分看重。前些年他忽然归村,不再走远山,就是为了照顾他家这个小娃。我与他共事数年,虽是过命的交情,但我却不知他在郦县还有亲朋。可他如今竟要托一个外人将他家小娃带走,真是古怪……”
桑希为在心里感叹自家阿爹心思敏锐,只从一封书信和这山神庙的破败之相中便推测出他那故旧极可能出事了。
但事情究竟如何还得去柖村了才知晓,两人遂渐渐止了话头开始小憩。
***
翌日,晨光微熹。
桑冷智因着守夜几乎一夜未眠,却依旧神采奕奕,还趁着妇人仍旧迷迷瞪瞪之时,将山神像简单拾掇了一下。
待到清理干净之后,男人又从马车中拿出炮制好的鸮鸟并上好的精米一碗,用细葛布呈于山神像前,以祭山神。
“玥娘,惜姐儿,来。”男人冲这时才将将醒来的妻女招手。
三人便跪在山神像前,上了三炷清香,磕了三个响头,拜谢山神收留。
祭拜之后,桑希为捂着额头盯着先前磕到的地面出神。她总觉得那地砖有些问题,边角虚浮,磕头的时候也特别响,好似内里是中空的一般。
莫非其中真的藏了什么?
柖村之行或有变故,她不愿放弃任何可能的线索。
桑希为顺着阿娘拉扯的力道往外走去,却仍旧不时回头探看——她还惦记着那块地砖。
这副模样被桑冷智见到,他笑着刮了下桑希为的脸道:“惜姐儿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露出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拉着桑希为正欲上车的妇人霎时间变了脸色:“当家的,你别招惜姐儿!在家里的时候也就罢了,这荒郊野外的,若是惜姐儿说想抓鸟或者想养爬虫,我可不许你出手帮她!”
“……”
桑希为不想说话。
她阿爹的确喜欢干这种事,但凡她多看几眼的东西,她阿爹就想帮她弄到手。
但现在她真的没那想法!
桑希为看着她娘大发神威,想将那地砖的异常说出来,可张了张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一瞬间,桑希为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这舌头又不听使唤了!
她心下着急,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才勉勉强强开了口,结巴道:“阿爹,阿娘……磕头,不疼,不气……地砖,响……”
艹!她能把自己回炉重造吗?!
桑希为十分嫌弃自己这张嘴,索性没再开口,只以眼神疯狂示意她阿爹:快去看看那地砖!我都提示那地砖有问题了!阿爹快拿出你昨夜那机敏的架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