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降落文/栖遥2022.10.18*“爱是永不游移的灯塔光。”/《莎士比亚十四行诗》01凌晨的机场寂寥,偶有行人,也行色匆匆。睡眼惺忪,一身倦意。戚瑶取下松软的U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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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降落
文/栖遥
2022.10.18
*“爱是永不游移的灯塔光。”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01
凌晨的机场寂寥,偶有行人,也行色匆匆。
睡眼惺忪,一身倦意。
戚瑶取下松软的U型枕,摘下耳机,缓慢步出长廊。
行李箱轮轴在瓷砖上咕噜咕噜作响。
她穿得低调,孤身一人,但前面的女生频频回头,用手肘戳着同伴的侧腰,压低声音,似乎在确认什么。
戚瑶抿唇,将黑色口罩拉到眼下,鸭舌帽压住长发。
摁亮手机屏幕,刚刚关闭飞行模式,无数消息就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小叶】:姐你怎么就走啦?杀青宴不来吗?
【姚姐】:瑶啊,一杀青立马就跑了,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群聊】:@1,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善良漂亮的戚瑶美女快回来!!没有你我承受不来TT
戚瑶勾唇,一一或礼貌或调侃地回过。
最多的是乔念,戚瑶都懒得看,但是那人跟有开机提醒似的,两分钟后,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一个人跑那么快干嘛啊?”那边声音嘈杂,像在饭局,乔念压低声音。
“张导昨天不是说专门等你吃饭来着?又没什么事,怎么急着拍完夜戏,凌晨也要走?”
戚瑶往出口走,找到司机的车。
“没空。你帮我在那儿道个歉吧。”
“你去哪儿了?回C市了?”
隔着几千公里都能感受到乔念的抓狂,细软的声音吐字急促。
“什么时候不能回啊,非得现在。那可是张导,他多看重你,你心里没点数吗?张承明是谁啊?!”
时值深秋,银杏随风落了满地。
戚瑶嗯了一声,躬身钻进车里,“大导演。”
电话对面很急,“对啊!知道你还……”
戚瑶把帽子摘下来,撩了把头发,神色不变,淡淡说完。
“——所以呢?”
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想约着吃顿饭,所以呢?
电话那头诡异又错愕地顿了两秒。
既而愈加暴躁。
“戚瑶不是我说你,你当个演员就认真当吧,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这圈子有人赏识你你还不满意吗?从你第一部剧到现在都多少年了,接过一个S级一番大女主没有啊?!”
“乔念。”戚瑶撩起眼皮,轻声开口。
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却意外让对面的女生安静下来。
她望向窗外。
城市夜景被框在车窗里,匆匆而过。
红绿灯在寂静的斑马线上闪着孤独的光芒。
高楼林立灯火万家。有人酣梦,有人难眠。
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她脸上。
桃花眼半阖,鼻尖挺俏。
半晌,她轻声道。
“今天是九月十六。”
声音很轻,散在尘埃里,却仿似有千钧重。
司机闻声,从后视镜里多看一眼。
她神色平静,眉目舒然,在平常不过的表情,却莫名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坚韧,好像狂风暴雨中被吹得飞舞,却依旧挂在枝头的柳条。
电话那头半天没了声。
乔念沉默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
戚瑶也静了片刻,把手机放回兜里,闭目小憩。
夜色寂寥,车内安静。
轮胎滑过水泥路,带来持久舒缓的颠簸,思绪缓慢飘远。
她一向很少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只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红绿灯在窗外朦胧变幻,鬼使神差地觉得,今年的这个日子,也许会有所不同。
可是会有什么不同呢?
错觉吧。
她很轻地吐出一口气,正想戴上眼罩,忽然一阵巨大的噪声传来,身体猛然前倾。
“吱——!”
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头险险避过一辆横冲出来的轿车右车门。车轮猛然偏转,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戚瑶被惯性顶得前倾,安全带束缚住身体,又跌回椅背上。
“您没事吧?”
司机惊魂未定,低骂一声,原地停车,转头过来确认。得到摇头的回应后松了一口气,重新拧上车钥匙。
指针飘忽转动,引擎空发出声响,却无法打燃火。
戚瑶坐在后座等了一会儿,看中年男人略显慌乱忐忑地尝试各种方式,重新发动。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但汽车不知为何故障,无法发动。
“怎么了?”
“应该是线路故障。”男人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淳朴的脸上带着歉意与无奈,还有些可惜。
“但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得花时间检查一下。估计需要半个小时。”
“如果您需要重新打车的话,我这笔订单给您算原价的五折。”
“就是……”
男人神情犹豫,半晌,不好意思道,“您能不能别给我差评。”
戚瑶抬眼,视线扫过导航支架上破旧的手机。壁纸是一家三口,相互簇拥站着,笑得开怀。
男人衣服肩线破漏,有缝补的痕迹,皮肤被晒得黝黑,眼角满是皱纹。
很典型的平凡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最平凡的人,才是最最幸福知足的人。
“没关系。”
距离目的地不过三四公里,五折车价对于他而言未免太不划算。
戚瑶戴上口罩和帽子,推开车门,“这个点不好打车。我等你。”
男人顿了两秒,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惊喜地连连点头,嘴上忙不迭地应着,并道谢。
“真是太感谢您了。”
戚瑶一连走出十多步,男人还在身后鞠躬,连连道着感谢。
她不习惯接受别人如此直白卑微的感谢,往远处走了些。
车程已然过了大半,从市区边缘的机场驶到新区。
自C市设立这片新的行政区划以来,戚瑶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
她在昏黄的路灯下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偏头打量着这颗新的城市心脏。
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写字楼密集,高耸入云。竖起的公司招牌大气,极其显眼,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世界五百强企业。
平层玻璃窗明净,深夜仍然透出零星的光亮,不难想见早高峰时嘈杂的人流,拥挤不堪的电梯和地铁口。
戚瑶在路灯下驻足,仰头凝望着许多盏白色的灯,影子被拉得很长。
许是夜晚太安静,又或是落地窗晃出的人影太萧瑟,她看着看着,竟然倏忽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也会在这里吗?
会像从前一样为理想奋斗到深夜,还是像刚才那个路过的程序员一样,愁眉苦脸,被生活磨平棱角?
万籁寂静。
风吹过,干枯的落叶簌簌作响。银杏叶打着旋儿飘下,落在她眼前。
戚瑶蓦然回神,从陈年旧事惊人的吸引力中抽身。半晌,自嘲似的扯出一个笑。
夜深了,容易发梦。
她回头,遥遥望见男人仍在检查发动机,于是拉好帽子,往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
收银台的女孩正捧着手机追剧,眼神黏在屏幕上舍不得抬,嘴上利落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戚瑶散散漫漫地晃,绕到饮料货架后,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伸手,拿了瓶橘子汽水。
自动感应的便利店大门打开,女孩熟练的欢迎声和纷杂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进来三个男人,在讲话。店铺本就不大,仿似空气都一下稀薄起来。
“妈的,都他妈两点了还在加班。再做一会儿,隔壁公司都该上班了吧。”
开口的那位矮胖,扶了扶黑框眼镜,表情哀怨,侧身冲门口喊。
“跟着你到底能不能有好果子吃啊,树。这段时间可把兄弟苦瘦了,老婆摸着我都直心疼。”
“少他妈来。舍得原东家三倍的工资你就走。”
旁边的男生寸头,长得清秀,却意外暴躁,啧了一声,沿着货架往后走,吐槽:
“你减肥成功,你老婆都连发五条朋友圈庆祝。差点就要摆酒席了,以为我们不知道?”
“……”
黑框眼镜梗了一下,“我不就开玩笑么!谁舍得这么好的老板。”
最后走进来的那人身姿颀长挺拔,白衬衫黑西裤,低笑一声,没说话。身体半隐在层叠的货架后,看不清全貌。
店铺不大,空间密闭,几个人的对话无处可逃,全都钻进了戚瑶的耳朵里。但她不大注意。
她站在货架面前,手指握紧瓶身,指尖染上些水雾,犹豫片刻,还是把没有橘子汽水放回去。
她退后半步,打量货架,又拿了瓶矿泉水,从靠近前台一侧绕过,到收银台结账。
女孩这会儿已经没有在专心看剧,横放的手机摊在桌面,眼神直勾勾地往冰冻饮料柜那一侧瞅。
甚至扫商品条码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不停抬眼去瞟。扫描器在半空中悬浮扫了近一分钟,还没成功录入,就差满眼写着“有帅哥”。
戚瑶挑一挑眉,不置可否。
不经意垂眼,瞥见女孩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一张万分熟悉的脸。
……她的剧。
而且看样子还是超前点播的。
好吧。
戚瑶那点本就不多的气一散,在脑子里漫无目的地发散思想。
原谅她了。
“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戚瑶伸手去摸兜,却触到一片空。
她动作顿住,简单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没带手机。
女孩终于看向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可以刷脸。”
“……好。”
戚瑶摘下口罩的瞬间,眼前人飘忽不定的眼神霎时停住,嘴巴呈O型,眼睛瞪圆,满是不可置信。接着唇角咧开,惊喜地张嘴。
“你……”
“嘘。”
戚瑶动作很快,食指抵在嘴唇上,勾起一个笑,桃花眼浅淡地弯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收音机发出付款成功的声音,吱吱往外吐着小票。
女孩不知是兴奋还是害羞,竟然立刻红了脸,压低声音,“我特别特别喜欢您!”
“您的每一部剧我都看。从《盛夏》开始就特别特别喜欢你。”女孩语无伦次,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戚瑶怔愣一瞬,看见她鼻尖发皱,红了眼眶。
工作服上挂着方正的胸牌,二十岁,叫小桃。
她沉默片刻,从包里翻找纸巾。
小桃吸了吸鼻子,看她好像没有不耐烦,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
“那时候我上高中,每周都回家,守在桌前,就为了等更新。大家都喜欢男女主,嗑很甜的cp,但我觉得你才是演得最好的那个。”
“最后一集,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因为我高中的时候也暗恋一个男生,后来无疾而终。所以特别感同身受。”
“大结局,你站在月光下看男主的那一眼——”
小桃手指攥紧工作服衣角,带着哭腔,却还努力想挤出一个笑。
“我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很好的词。只是那一瞬间,我觉得,你好像是真的爱了一个人很多很多年。”
戚瑶动作倏然顿住,温软的笑意缓慢散掉。
她在心里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
……好像是真的爱了一个人很多很多年。
一股无名的情绪呼啸而来,席卷所有感官。
惶然,生涩,胡思乱想,情难自抑。
好像霎那间就把她拉回那个普通平凡,却滋味难言的夏天。
小桃吸了吸鼻子,还想说什么。远处脚步声纷杂,由远变近,货架后的几个人影晃动,向收银台走来。
戚瑶微侧身,往旁边迈了一步,为他们让路。
收银台后面的墙壁反光,映出模糊的景象。零碎的说话声忽远忽近地飘在耳旁。
“boss请你吃关东煮你就满足了,好没出息啊!”
“已经很好了好吧。你都胖成那样了,还吃那么多。”娃娃脸把一袋鸡腿放上收银台,往后道:
“哥你也吃点东西吧!估计今天得通宵,你都大半天没吃饭了。”
黑框眼镜站在门口,“我看出来了,你比前台小妹和全公司的女员工还要喜欢老板。”
模糊的反光墙壁映出那人上半身。
戚瑶听见他无谓地哼笑一声,松懒又漫不经心。
“差不多得了。”
很轻的气音在空气中回荡。
……这个声音。
戚瑶猛地一滞。
一步,两步,三步。
轻缓的脚步声停顿。
一道清越的声线越过头顶,不远不近地响在她身后。
“结账,谢谢。”
声音很低,还带着些熬夜过后的哑,却霎时在她身边卷起一股强烈的风暴——
嗓音清冽,吐字清晰,如皎洁月光落在雨后地面,山间清泉潺潺流过。
夏夜傍晚的风温润地浸入四肢百骸,连带心脏跳动都变得绵软。
熟悉到好像在梦里听过无数遍。
戚瑶迟疑地眨眨眼,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心脏猛地停滞两秒,高高悬起,重重落下,飞快地跳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愈来愈快,似乎要冲破胸腔。
……是他吗?
呼吸困难,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借压低的帽檐遮掩,缓慢地抬眼去看。
男人垂着眼,额前几缕碎发垂下,额头饱满,侧脸清隽,下颌线利落。
长袖白衬衫穿得规整又随意,腕口解开一粒扣子,露出一小截瘦削的手臂,肌肉线条利落。
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扣在咖啡杯上,动作间,露出中指指根靠近食指一侧处,一颗很浅的淡色小痣。
是了。
除了他,还有谁会把简单的衣服穿得如此矜贵好看,一如当年的蓝白色校服。
男人神情有些许倦淡,漆黑的眼睫低垂,礼貌地颔首转身,露出白皙的后颈。
肩胛骨在裁剪得当的白衬衫下鼓动,撑起好看的弧度。
万千思绪从脑子里纷杂而过。
她沉默太久,连小桃都面露疑惑。
一个,爱了很多很多年的人。
戚瑶在心里默念着。
她抬眼望着那个挺拔颀长的背影,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和冲动盈满胸腔。
戚瑶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一字一句,轻声喊。
“……喻嘉树。”
声音之轻,几乎要散在尘埃里。
前面两个人玩闹似的拌嘴,嬉笑怒骂,声音压过她许多倍。自动感应门发出“嘀”的声音,徐徐打开。门口挂的小玩具发出机械声,讲谢谢惠顾。
嘈杂的环境里,他可能听到任何声音,独独不可能听到她微弱的喊声。
戚瑶垂下眼,扯了扯嘴角,握紧冰冷的汽水瓶。玻璃经过冰冻,温度直凉到心里,把刚凝起的勇气全都击碎。
她早应该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今天会这么难过。
与此同时,男人迈步的动作一顿——
黑框眼镜和寸头推推搡搡,已经走出了便利店大门,笑骂着,声音盖过所有人声,回头问他在干什么。
喻嘉树拎着一杯冰美式,长身站在玻璃门前。白炽灯明亮,映出他眉心微动,显出几分困惑。
两秒钟之后。
他撩起眼皮,双眼皮褶皱长而深,流畅的下颌线绷紧,喉结上下滚动,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