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远处飞过几只山雀,风吹过长草,带来一阵清香。肖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山坡上。湖泊在不远处泛着淡淡的光,一切安静而又平和。她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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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
远处飞过几只山雀,风吹过长草,带来一阵清香。
肖澜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山坡上。湖泊在不远处泛着淡淡的光,一切安静而又平和。
她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脚,有些困惑。但是对于修仙的人来说,也不至于无法理解。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片刻之前,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又无比真实。她的师门被一群魔教妖人攻破了,到处都是熊熊的烈火,尸横遍地。就连师父和师娘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像自己这样的炮灰,连剑都没拔/出来,就已经死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白。再睁眼时,却回到了五年前。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弟子服,衣服的料子很结实,衣袖却磨得起了毛边,已经穿了很多年都没换过了。她的膝盖上有一道撕裂的痕迹,裤子上还沾着尘土,好像刚跟人打了一架,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肖澜拍去了身上的灰,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她真的回到从前了么?
以前她就喜欢这样,一个人躲在后山打盹儿,没人会来这里,她也落得清静自在。她自己有厢房,却不敢在那边睡。她倒不是介意房子破旧、墙壁发霉还漏雨,而是因为有人会趁着她睡着了,拿石头砸她的窗户,有一次还打破了她的头。
肖澜的父亲几年前就过世了,她跟着师父在沧浪派长大。她的本性纯良,什么事都不与人争,但同门师姐弟总是暗地里排斥她,说她是个异类、扫把星。
他们这么说也并非毫无根据。肖澜的父亲名叫肖雨鸣,在沧浪派行三,是现今掌门的师弟。据说当年他外出云游,跟一个妖族女子相爱,生下了肖澜。
刚把她抱回来的时候,肖澜的额头上有个黑漆漆的印子,像一片飘零的羽毛。
师父说那是玄羽印,这孩子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留不得。
肖雨鸣舍不得,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儿养大。后来他不幸离世,临终前求掌门师兄看顾肖澜长大。
掌门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随着肖澜长大,头上的印记也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她跟寻常孩童没什么两样,也从来没表现出过异常的力量。但同门知道她身上淌着一半妖物的血,总是有意无意地排挤她。
肖澜没见过母亲,也不太相信别人说的妖物之类的话。她在沧浪派无依无靠,想活下去,只能忍耐。跟她相反的,是掌门的女儿傅云裳。
傅大小姐比肖澜小一岁,活得花团锦簇,所有人都恭维她、宠爱她,心甘情愿地给她当小跟班。
偏偏傅云裳又看肖澜顶不顺眼,一天到晚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肖澜只能事事忍让,剑练得比傅云裳好了,就被排挤。她索性不记剑招了,结果师长又训斥她不求上进,还要关她禁闭。
肖澜十分失望,却也知道很多事不是自己能争的。不得已,她只能委曲求全,尽力让人觉得她没有威胁。她不记恨师父和师娘薄待自己,还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可师娘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提防和忌惮,就像看一条肮脏的狼崽子。
傅云裳也总是带着师姐妹们找她的麻烦,明里暗里辱骂她,说她是个废物。
肖澜意识到不管怎么样,她都没办法好好地活下去,渐渐地就被边缘化了。
她就像一团空气,活在静默之中,死的也悄无声息。
如今重活一次,她有些迷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运气,还是一种折磨。
天边的云聚拢起来,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肖澜站起来,一边想着以后的事,往回走去。
不管怎么样,毕竟是重来一回,总得活得比从前好才行。
肖澜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窗户半掩着,窗台上还有几个脚印,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来过。
肖澜走到床前,伸手一摸,果然湿乎乎的,有人在上头泼了水。她掀起被子来,发现床上还被人撒了一团香灰。
肖澜叹了口气,喃喃道:“幼稚。”
总是有人暗地里找她的麻烦,肖澜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还好她早有准备。她弯腰看向床底,下面果然有一团稻草。五年前她就已经在过这样的生活了,却只能逆来顺受。
肖澜忽然有些心疼从前的自己,十三岁时的她,遇见这种情况,会不会哭呢?
她从床底下拖出了那团稻草,扯到屋角摊开,躺在上面,枕着胳膊看屋顶。
屋顶有个大洞,天冷透风,下雨漏水,墙上生满了霉点子。这里是父亲从前住过的屋子,他去世之后,别人嫌晦气,轻易不肯靠近这里。屋顶破了洞,也没人修理。
她躺了片刻,正有些困倦,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肖师姐。”
会来这里的,都直接用拳头砸门,怎么有人这么客气?
肖澜起身开了门,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门口,是申月庭。他看着肖澜,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没事吧?”
申月庭在他们这一辈里行五,肖澜行三。他跟别人不一样,其他同门不是欺负她,就是避瘟神似的躲着她,生怕跟她走得近了惹祸上身。只有申月庭心地纯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还肯规规矩矩地叫她一声师姐。
他比肖澜小一岁,是长安城中的富商之子,因为身体弱,自幼遁入仙门修行。他父亲怕儿子在山中过不惯,每年都要送不少财物过来,连带着同门也受了他许多好处。每年过冬大伙儿用的棉衣和炭火,都是他家捐的。
肖澜心里对他十分感激,却又怕连累了他,不敢跟他过多来往。
她道:“我没事,你来做什么?”
申月庭指了指她的额头。肖澜伸手一摸,嘶地抽了一口气,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回头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脸上好几处都擦破了皮,好像刚跟人打过架。
申月庭挎着个竹篮子,里头盛着一份饭菜,还有一瓶跌打药。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温声道:“白天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云师姐就是脾气急了一点。你多让着她一些,也就没事了。”
肖澜想了想,记起十三岁时,傅云裳跟自己比剑输了,冲过来推了她一个跟头。肖澜那时候的脾气还没被磨平,忍不住打了她一拳。傅云裳立刻大声哭喊起来,说肖澜欺负她。
好几个人围了过来,也不问情由,对着肖澜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申月庭闻声跑过来,拼命把人扯开,喊道:“别打了,再打师父就来了!”
肖澜趁机爬起来,拔腿就跑,一直跑到湖边的小山坡上,躲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回去。
申月庭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错不在肖澜。但傅云裳一向被骄纵惯了,谁敢说她半句不是呢。
他看了一眼屋角的稻草堆,皱眉道:“这是?”
肖澜垂着眼,面无表情,没有回答的意思。申月庭看见了床上撒的香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帮人打了她一顿还不够,又偷偷过来捣乱。床被弄成这样,根本没法睡,只能躺稻草了。
他叹了口气,道:“他们把你打破了相,应该不敢让师父知道。你别太担心——”
肖澜打断了他,道:“谢谢你,申师弟,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的态度冷淡,好像并不欢迎他来看自己。申月庭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诧异地看着她。
肖澜自然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上辈子她跟申月庭很投缘,关系一直不错。可如今想来其实没什么用,申师弟的本性很好,但跟自己走得近,确实会降低他的身份,也会给肖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傅云裳一直喜欢他,而且师父也很看好申月庭富裕的家世,想把女儿许配给他。
肖澜不想卷到他们之间,还不如一开始就跟他保持距离。早让他明白这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申月庭端详着她,眼前的女孩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伤,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冷漠。
她的神态中少了几分稚气,仿佛经历过生死一般,有种不把外物放在心上的态度。
申月庭有些困惑,道:“你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肖澜淡淡一笑,毕竟是比以前大了六七岁,经历的事多了,当然跟从前不一样了。
申月庭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可思议。他后退了一步,道:“你休息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肖澜目送他出了门,躺回了自己的稻草堆,看着屋顶出神。
既然回到了从前,一切就有了改变的余地。上辈子她依靠门派,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这辈子肖澜决定靠自己,纵使她一无所有,也要想办法生存下去。
想不看别人的脸色活着,就得有足够的实力,要成为强大的人。
这个想法很简单,也很难。无数人的目标都是成为强者,挣扎了一辈子,也就是个二流的修真者。她不想为了任何事浪费时间,就算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也要尽力做到最好。
外头下起了雨,雨水噼里啪啦地穿过屋顶的破洞,滴在了铜盆里。
肖澜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闭上了眼,想起了儿时父亲哄自己睡觉时,为她唱过的歌谣。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那是她暌违已久的温暖,很久之前,她也是被人爱过的。
肖澜的神思恍惚,呼吸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间睡着了。